赵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赔了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如今，皇后体恤她年老体弱，不忍叫她时时随侍在侧。
宫婢领命退下。不多时，赵嬷嬷便走了进来。老人家步履稳健，一进来就要向众人行礼请安。皇后直接抬手制止了她，说道：“嬷嬷免礼。你快些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
赵嬷嬷从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她抬头一瞥，见皇后娘娘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急切。于是便没有多问，而是迈着快步走到了近前。
云沛将帕子递到她面前，一旁的宫婢也恰到好处地举起一根蜡烛，为赵嬷嬷照明。
只见赵嬷嬷接过帕子，皱着眉、眯着眼，在烛火下反复调整角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又凑近闻了闻。整个过程中，她始终神色无波。最后，将帕子一合，交还给云沛。她先是嘴巴开合了一次，然后才恭敬地回话道：“回禀皇后娘娘，这只是寻常的龙涎香粉。”
云沛有些吃惊地瞪圆了双眼。皇后倒是垂下双眸，收起了紧张的神色，换上一副笑脸，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可能是手底下的人不小心，保管得不妥当了。沛沛，这香你就别再用了。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段时间各国使臣进京，倒是带来了一些不错的合香，还有许多不常见的香料。一会儿挑些喜欢的，都给你带回去。”
听出话头不对来
，云沛眼睛一转，与谢维岳对视一眼，笑盈盈地向皇后谢恩。
“行了，这有什么好谢的。你难得和谢国公一起过来，本宫有些话要对你们小夫妻俩交代。”皇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殿内的宫婢们：“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的宫婢纷纷躬身退下，只剩一个赵嬷嬷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待人都走干净了，皇后才道：“赵嬷嬷，你说吧。”
赵嬷嬷道：“回禀皇后娘娘，这确实是寻常的龙涎香粉没错。只是在其中混入了一些绛珠草。”
皇后的神色陡然一沉，声音中冷意盎然：“果真是绛珠草！”
赵嬷嬷答完话后便继续低头不语，没多打听一句，静静地等待着皇后娘娘的指示。
皇后深吸一口气，对云沛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自己的猜想得到验证，云沛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这是驿馆里用的香，这些都是从公冶寒房中的香炉里取来的。”云沛问道：“姑母，您可知道哪里可以取得这绛珠草？”
皇后的神情愈发凝重，沉声道：“绛珠草早就灭绝了，如何还能取得？这东西原本生长在玛常国的圣山上，玛常灭国多年，子民流入周边各国，早已被同化。认识这东西的人应该都不多了。”皇后微眯着双眼，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卓美人有孕，邱昭仪为害她，便给她下了这绛珠草。当时太医院那么多人，只有
以为最年迈的王太医对此心存疑虑。他向本宫禀报后，本宫下令彻查，这才有人在古籍里发现绛珠草的痕迹。后来邱昭仪交代，那是她的一个娘家嫂嫂给出的主意。又是一番调查，这才查出，邱昭仪的娘家嫂嫂，祖上竟然是玛常皇室。这事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么多年，手里就这么一小瓶绛珠草，竟然也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云沛问道：“只有一小瓶？那这些又是从哪儿来的？当年邱昭仪可是给卓美人下了大半年的药量。”
赵嬷嬷为云沛解答道：“国公夫人有所不知，这绛珠草药性极强，但却不耐高温。若是直接灼烧，反而起不到令人发疯的功效。因此当年邱昭仪在使用时，只取发丝般极细的一缕，便可和两到三旬的用香混合使用。”
皇后也点头道：“所以这香当时还剩下了一些。本来是打算直接销毁了的，不过太医院的说，这东西毕竟再也寻不到了，又有药用价值。后来就留了下来。”她回想一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赵嬷嬷，那东西是被太医院取走了？”
赵嬷嬷回道：“那东西在娘娘的库房里收着呢。”
皇后道：“那你亲自去，去把它取来看看。”
“遵命。”赵嬷嬷说着就要退下。
“慢着！”云沛突然拦下了她，对皇后道：“姑母，既然对方知道绛珠草的存在，又能够拿到它，那想必是您身边
的人。贸然去把东西取来，恐怕要打草惊蛇。不如让赵嬷嬷去看一眼，看看东西有没有少就行了。”
皇后也是一时慌了神，才疏忽了这点。给公冶寒下毒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们并不清楚。可无论如何，在嘉圣节前这个时间点，在大幽境内，做下谋害秀作王室之事，任谁都能想到，这对两国的关系将会带来怎样的恶劣影响。那人一定是心存不良。如今这事还牵连了大皇子，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就这么办，赵嬷嬷，快去快回。”
饶是赵嬷嬷这种办事利落的经年老仆，去寻找一个被封存多年的“禁药”，还要不被人察觉，也很是耗费了一番功夫。她回来时，已经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回禀娘娘，绛珠草确实有使用过的痕迹，瓶中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了。”
“那边的女官怎么说？”
“近一个月来，除了咱们宫里的用度和发出去的赏赐，就只有大皇子妃和显宜公主派人去取过东西。大皇子妃是在宫宴前，亲自带人去取了些宫宴上用得到的物件。显宜公主则是在宫宴后派了宫里人去的，说是写字累到了眼睛，要取些决明子做茶喝。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
“这些事本宫都是知道的，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云沛在听到显宜名字的瞬间，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那日她和公冶寒不算愉快的见面。她心里起
了怀疑，视线转动间，却发现赵嬷嬷的神色有些古怪。
赵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分辨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过是她转念间的事。如今竟然有事能让她面露难色，云沛当下心头又是一沉。
皇后显然也发现了赵嬷嬷的异样，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就快说吧！”
“娘娘，”赵嬷嬷端正了神色，严肃道：“显宜公主派去拿东西的，是余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