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那个魔奴现在应该不怎么高兴,许是还在独自惶恐,又许是惶恐过了,正没精打采坐在桌边,纠结着午时的那番谈话,于心理嘀咕——主人为何不与我缔结血契?
毕竟对一只魔奴而言,能有一个此生不换的明主,是多么值得欢喜的事。
可她并不认为这样的欢喜是对的,它很是病态,就像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一样,害人不浅。
落昙低眉摇了摇头,呼出一声轻叹。
天边的云,轻悠悠地遮住了刺目的艳阳,清净的庭院中,光线顿时暗沉了许多。
一阵风掠过,竹叶沙沙作响,很是扰人。
落昙有些不耐地合上窗户,右手向上抬起,不自觉便幻出了一面水镜。
随着水镜中的画面愈渐清晰,她看见了那只魔奴。
那个在她想来,本该心慌意乱,亦或闷闷不乐的魔奴,此时此刻竟在床边试穿着上午新置办的衣裳。
那张不大的木床上,乱糟糟地堆满了四散的衣物。
而那个魔奴,走到梳妆台的小小铜镜前臭美了半天,便又蹦回床边,笨手笨脚解起了襟前的一颗颗布扣。
落昙闭上双眼,单手扶额,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之感。
她错了,十数日的观察,并不足以让她了解她的魔奴。
她的魔奴在被她质疑了忠诚之后,只短暂地害怕了一顿饭的时间,便回屋中快乐地试穿起了新衣裳。
虽然一点也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那些让她烦乱了许久的担忧全是多余的。
她深吸了一口长气,反手打散了眼前那面水镜,这才睁开双眼,几步走回案边坐下,单手托住下巴,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个魔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天的真是……
真是太不像样了。
落昙越是去想,就越觉想不明白,她纠结许久,最终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去床上小睡一会儿。
睡前,她幻了一只灵蝶,向厌双捎了句话,说下午不用为她做饭。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素来少梦的她也不知为何,今日竟梦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东西,醒来之时却又发现记不太清楚,那样的感觉恍若灵智初开之时,见什么都觉分外朦胧,难以捕捉。
屋内没点烛火,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无星也无月,暗得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落昙下床,指尖聚起一缕灵光,缓步走至窗边,推开窗户,任由细雨被风吹进屋中,冰冰凉凉,洒在身上。
她向外看去,一眼便望见了对屋的灯火。
那一瞬,她也不知怎的,心底一整日的莫名烦闷,都似被那屋中摇曳的烛光驱散无踪。
落昙静静望了许久,忽见烛光中消瘦的人影起身向窗边走来。
她不禁后退两步,拂袖关上窗户,又顺手点亮了屋中的三处烛台。
厌双轻手轻脚走至窗边,推开一丝窗缝向对屋望去,见那暗了一夜的烛光终于亮起。
不一会儿,一只灵蝶自那头飞来,于她面前化作一行娟秀的小字。
——今日菜式不错,明日依旧。早点休息。
灵蝶散去,厌双不禁舒了一口长气。
中午的时候,落昙没有与她缔结血契,可把她吓得不轻。
天知道她回屋里花了多少时间才冷静下来,好不容易靠着那些新衣裳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便见一只灵蝶飞到窗前,让她不要给落昙做晚饭了。
这一来二去,搞得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退货”了,吓得每隔几分钟便偷偷朝对门望上一眼,却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越是没有动静,就越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忐忑地等了许久,那在嗓子眼吊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是在这一刻缓缓落了下来。
“早夸不就完事了。”
她小声嘟囔着,抿唇忍笑,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