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在阴影里看见了那飒然飘荡的一角是朱红。
她半倚在马厩之外,轻轻搭手在隔断上,酒香四溢里,亮红火线飞速缠绕,顺着木质结构一路游走,所过之处火焰丛生,攀地前行悄然无声,带着极高热度。
有人发现意外发生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该上场的骏马出现在场上,忽闻马蹄纷乱声盖过鼓点,回头望去,通明光线里看见尘土飞扬。又或者是烟雾缭绕。
大量游移不定的疑惑中,天冬正费力打开赛马场的围栏锁扣,啪嗒一声,刚刚成功,就见一个面色暗黄的人从她面前窜过。留下一大片地牢的陈腐血气。
她身后马蹄声渐急渐近,面前人群中惊起第一声尖叫。
赌徒逃亡出地牢,马群奔腾入坐席,人群热情一瞬浇熄,侍卫搜查半途而废,大半马群将尘埃扬上人脸时,一切秩序和规则崩坏在这一刻,慷慨的,体面的,被禁锢的,被轻贱的,在一场逃命里跑成了一律平等的自由生灵。
火线掺酒,蔓延得剧烈,转瞬间星临背后已是漫天大火。
火在无差别的蔓延,某个存放蓝茄花宴有关物件的房间,被无差别地点燃。
像是要沾蓝茄花宴的光来庆祝,混乱到巅峰时忽地炸起一连串的爆炸声,众人惶然心惊之下,仔细分辨才听出那连绵不断的声音是无数鞭炮在同时欢庆。
忽地一朵光亮在脚边炸开,绚烂的光转瞬即逝,硝烟气息经久不散。平地放烟花,马和人都跑得更加不分你我。
一片混乱中,星临翻身而上一匹马,所有人都在奔逃,在尖叫,而星临在马鸣叫嚣中无声狂笑。
一场潜入欺诈,所有的事故发生得太快,都像是太过巧合的意外。
最原本的星临就是活在这一瞬,活在爆炸的亮光中,飞溅的血液里,摧毁时一眼灿如星火,一切动态的残忍的无情的不计后果的,都是他活着的一帧一帧,锋利得肆无忌惮,纯粹而利落。
他驾马冲破火幕,将万顷烈火留在身后。
而后听见了身后两道追随的马蹄声。
他在颠簸的风中回过头。
星临不确定在那一刻他看见了什么。
或许是看见流萤策白马的身影洒脱,风卷起她风华正茂的发,她怀前还有一个人,一个看着烟花满地跑的天冬,缤纷光芒驱散病容,将这样的混乱看得很新鲜。
或许是看见云灼策一匹黑马到他身侧,那张丑得不成样子的面具早已不知甩脱在哪里,漫天忽闪的火光反打出他的轮廓,轻浅一笑时像是递给星临一个玄机。
星临看过云灼笑过很多次,冷笑,轻笑,厌恶的讽笑,敷衍地弯弯嘴角,却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他本身内里的郁悒从未离散,痛苦与痛快始终胶着,可此刻却笑得这样没有负担,天边火卷般的流云像在下落,星临像是穿过时间看见了云灼清亮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