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均点了头道：“三门下界之前，中原王朝已经立国接近四百年，自周朝以后，历经两汉三国晋随唐，如今的大华是唐后最繁盛的王朝，开国皇帝亦是有些文治武功，传说拜过一位仙人为师，不知是真是假。可四百年后的今天，皇帝昏庸无能，治下民不聊生，军备松弛，官员贪腐，各藩王拥兵自重，一场改朝换代混乱一触即发，北方胡人伺机而动，东边倭寇横行，南方苗民作乱，中原大地即将陷入汉末时期的王朝更迭的无序之中。”
雪元卿便道；“我曾听阿月说过，说她在人间走了一遭，发现如今人间安定太平，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我们二人曾有争执，我不同意三门长久下界，但很多和阿月一样亲眼见过人间太平中兴的修士都继续支持了三门下界，所以本来说好的讨伐完成后就回归，但是三年又三年，至今修士也未完全回归，反而不少门派开始陆续恢复接受人族供养。“
许灵均对她道：“按照九曜所说，他们也确实完成了正义之举，修士下界后不过牺牲了一些番邦蛮族和魔教妖邪，就控制了局面，避免了整个中州最大的王朝，最多的人族陷入五代十国那样的霍乱之中，修士参与人间朝廷的整顿管理，削番、屯田、减税，这十年确实比上一个十年要好得多。”
雪元卿回忆这十年的种种，叹息一声道：“人间事归世人自己管，这是殷商末年，兴起了大量人族修士后，为争夺供养、灵石、法宝大打出手，导致人间霍乱，姜太公才奉了上神命令，人族和妖族修士无论正邪都退出人间，修仙界只在妖魔霍乱时候才出手相助，便是王朝更迭，人间困苦，那都是人间自己的因果。”
许灵均便道：“许是时候长了，就忘记了这规矩也不一定，人族总是健忘，好了伤疤忘了疼。”
雪元卿道：“若是如此，只恐时候长了，会陷入商末的争端，由仙门参与的争斗会更惨烈。”
许灵均道：“这计谋本是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巫惑为了掌权，害死岷神死之后，麻东单有所怀疑，冒险查出蛛丝马迹，发现了他被作为尸兵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甲老六脖颈上有被狼巫咬中的伤口，而当时，如果甲老六已经被狼巫快要撕碎，颜子出手的情况下，这个尸兵就绝对不可能被蛊神教收回。”
雪元卿淡淡道；“不错，若正邪有别，甲老六已经快要残损破碎，颜子在场如何能叫它返回。它既然回去教中叫麻东单发现，便不难想象，所谓紫丹阁事件一定另有蹊跷，而能够把岷神制作成尸兵，只怕正是拥有噬魂蛊的呼鹏赞和巫惑二人所为。麻东单虽然无法像你一样查看尸兵的一魂一魄，但他几番打探，便也自当明白关窍，更有甚，他比我们现下知道的还更多。”
许灵均叹息一声道：“我只恐呼鹏赞此刻也是一个傀儡尸兵便罢，因为毒神功是魔门至宝，不登基为蛊神，绝不可能得到此物。呼鹏赞是大乘之魔，功力高绝，统领群伦也算帅才，岷神和麻东单都是他跟随多年的老部下，他如何能信岷神篡位……亦有可能他也发觉不对，待出事的时候，将毒神功留给了他最信任的人，麻东单，叫他快逃。”
雪元卿因而道：“无怪当时麻东单要穿越严防死守的南疆，前来寻你传递信息。”
许灵均道：“若是呼鹏赞都死了，蛊神教被正道控制做了炮灰，成为引三门下界的借口之一，麻东单就必须来寻找我，因为四宗之内，我是众祭司之首，有能力昭告四方联合御敌。其他宗门宗主，恐是各自为政，还盼着看笑话。”
雪元卿道：“许夫人，事到如今，十年过去，大事早定，封神令已经打破，各门重回人间接受人族供养，人族也已经渐渐习惯修士庇佑下的安定生活。你我如今知了此事的起因如此丑恶，只怕就算把这景象给了千万人看，众人也会觉得你我多事，死一个卓医仙，换的是天下百姓免除了百年动乱战火之苦，天下百姓难道真的会觉得医仙死的无辜吗？”
许灵均神色冷静道：“若能杀一人，而救天下，乃至于救万世，雪元卿，轮到你选，杀是不杀？”
那沧海心芒灿烂辉煌，二人相对，雪元卿面色冷冷清清，闻言不过道：“若此人是天魔，是能以一己之力摧毁尘世的邪魔外道，本君杀之无误，若此人是卓医仙，一个被当做棋子的无辜，本君即刻转身而去。”
许灵均便道：“雪元卿，你我魔道有别，本不该同路，我欲撕裂天网让天魔降世，你欲阻止天魔，杀之而后快。不过如今看来，在天魔降世这件事之外，作为魔门圣女，我亦不希望看到三门力量过强，压制甚至渗透控制了我魔宗，这些人太过极端，一定容不下妖族。可你定也不希望自己冤屈洗刷无门，看着这些正道宿老联手走向另一个极端。“
雪元卿看她一眼，叹息一声道：“天魔的事，归天魔的事，你我各凭本事贯彻信念，无问生死。三门下界的事，归三门下界的事，我可以和你结为同盟，同生共死。”
许灵均伸手捏出一个咒法道：“很好，我将你的话做了一个誓约咒，他日在三门下界之事上，你我立场若有违背即刻钻心而死，我亦答应你，不会用心魔的法子对付你，咱们之间君子协定。”
雪元卿伸手接了法咒道：“各取所需便罢。”
许灵均道：“这路，恐怕十分难走，你我要面对的，是一整个江湖的宿老，和一个也许持续了几百年的谋划。”
雪元卿却道：“天塌下来，个高的已经死光了，自己不顶，还指望谁。”
许灵均笑道：“不错，个高的已经死光了，咱们这些残兵败将，自己靠自己吧，生死有命，成败在天。”顿了顿，开口道：“只是此事如此重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独孤？”
雪元卿叹息道：“你我现下困在这里，祯儿的事，还是等到先阻止了胡郁和那伽得到天魔血为重，待此事结束再告知不迟。若连此事都办不到，咱们还指望能打赢那么多高手，给我师姐夫妻和医仙、陆师哥和那么多无辜的人讨回公道吗？”
许灵均道：“很好，我同意你的看法。”言罢，将甲老六灵海中事复制下来，凝结成一个珠子递给雪元卿道：“待有机会你将这个交给她，若我死了，你们也不至于无法进入甲老六的残魂。”
雪元卿接过了多谢，才与许灵均出了灵海。
……
待雪元卿睁开眼眸，眼前恍若一梦，耳边有岚祯道：“师父，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好。”
雪元卿看她一眼，似是怜惜，淡淡道：“为师没事，只是和许夫人缔结了一个互不侵犯的同盟条约。你不要担心。”
岚祯伸手去拉她的手道：“你歇一歇。”顿了顿，看着许灵均道：“甲老六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许灵均道：“我们魔门中事，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他们蛊神教内乱，他怕毒神功被外人得到，求我留下而已。”
岚祯道：“那么陆师伯的事，真的和蛊神教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