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光一边说话，一边用大拇指扣着食指弯曲而成的缝隙，这是她思考的时候惯有的动作。
洛枫盯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自愿的？”
他的观点新奇，登时就吸引住了谢与光的注意：“为什么这么说？”
“有鬼气又没鬼上身，要么是长期住在闹鬼的地方身上被“腌入味了”，要么是自愿成为鬼的容器。前者被排除了，因为你前天见她时她还不这样，那么就是后者。”
谢与光垂下眼思考洛枫话里的可能性，他说的不错。野鬼夺舍也是会冒风险的，宿主身体排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上身，就很有可能猝死，那么那这具□□也就没用了。
但如果是自愿上身又不一样，二者灵魂经过融合交流慢慢混为一体，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些鬼修也就是靠这样的方式修炼入道的。
只不过这种方法只在书里看过，毕竟这样以后，原本身体主人也就没了对身体的唯一控制权，和傀儡也没什么两样，基于此压根没人会自愿让鬼上身。
谢与光看着洛枫，他一双黑眸在日光返照下有几分赤色的狂热。
只有这个可能吗？可萍娘子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已经生活得挺充实自在了，经营的一家酒楼也算自给自足，有什么执念是让她付出灵魂也要了结的？
*
谢与光打开了二楼末间的门，窗户紧闭着，她走到书柜前，果然，那个人偶已经不见踪影。
谢与光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现在看来那只鬼不是趁巧附在泥人身上，而是萍娘子自己“养”的，现在不见了，大概是她为了更方便上身，而随身携带着。
“这里好黑。”洛枫站在谢与光身后，话音从她头上递过来，像毛绒的羽毛擦过耳后，谢与光闷闷开口道：“谁让你一起来的，我本来就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洛枫轻轻笑了：“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关系还摆在那里，我怎么做得出让你出来冒险我躺着享福的事情？”
正说话间，楼下传来了阵阵说笑声，杯盏交错的脆声轻易就穿过木质地板传到了两人所在的二楼。
“生意这么好。”洛枫蹲下来。
谢与光也低下了身子，双膝轻点在地上，毕竟是木质的，接缝间没那么紧密，再离得近点甚至能看到隐约间透上来的灯光。
谈笑说话声不绝于耳，谢与光心念微动，这些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熟悉，有几道人声都是从前听过的。
谢与光看向洛枫，他一脸严肃盯着地板不说话，谢与光看看他的脸，出声问道：“你会透视啊？”
洛枫才抬头，黑暗中看不清脸，但洛枫的声音还是一样的似笑非笑，听起来凉飕飕：“是在元戈那里遇到的里长和他手下。”
谢与光挑挑眉，故意说道：“你还真有透视眼啊，这也看得出来。”
洛枫没有说话，谢与光刚才的声音就像洒进湖里的雨水被安静瞬间淹没。
他直直的对着谢与光，目光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最后轻笑了声：“现在还没有，不过这种能力还是只属于神仙才好，人类有了难免会拿来做坏事。”
谢与光颇为真心夸道：“你还挺有想法的。”
洛枫慢慢起身，谢与光眼前更暗了，门前的月光都被他遮挡得干干净净，于是她也慢慢站起身来。
“下楼。”洛枫漫不经心说道。
“你不怕被人认出来了？”谢与光想起自己当时要出去被洛枫拉住，说怕惹麻烦。
他走出房门，等谢与光也出来以后，随手一指锁上了门，站在她面前说道：“我干嘛要怕被人认出来，怕人家献殷勤？”
“……”这话也就是说她只有她才怕被记住脸找麻烦呗，话虽糙理确是真的。
洛枫虽然低调，但好歹身份摆在那里，在这个世家大族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世界，他要是想，在整个槐江城横着走都没问题。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环扣一环，一人压一人，几乎已经是默认的生态链了。
谢与光和洛枫并排走下楼，萍娘子见到两人非常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谢与光看着她目光飞快的扫了两眼正在推杯换盏的大桌人，接着赶紧走过来给她们安排了个角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