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一刹那,女医生的话从诊桌那边传过来。
这话有一点点的不专业。
但这一点点不专业却显得她更加专业了——
程雾宜对温笑笑说:
“没有哦,至少我没有不喜欢你。”-
同样的一句话,程雾宜对无数人说过。
她的工作是诊病和治疗,并不是付出真心救赎。
结束温笑笑的诊疗正好是上午十二点。
程雾宜关了诊疗室的门,去了心理科的主任医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围了一大群白大褂。
程雾宜从医学院临床五年制精神卫生专业毕业之后就进了南大一院,从还没毕业开始她就在这里规培见习,同事大部分都是以前的同学,大家关系都很亲密。
南大一院算心理科算是整个南淞心理健康学最强的科系之一,科研临床都强,主任医师李家栋同时也是南大医学院精卫专业的任课教师,程雾宜算是他的得意门生。
师门每周都有聚餐的传统,师兄看着最后一个到的程雾宜,打趣说:“阿雾总是最后一个来,这次罚你请客。”
师姐帮程雾宜开脱:“那阿雾是病人多走不开,谁像你似的,五大三粗,病人看见你门口那照片,都不敢挂你的号!”
一句话说得大家笑起来。
李家栋脚步轻快,招呼着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群人脱了白大褂,浩浩荡荡地往食堂走去,甚是壮观。
李家栋和程雾宜走在一起,两人聊着案例,到了打饭的窗口还没停下来。
职工食堂里,正是饭点的时候,满满当当坐的全是人。
打饭的阿姨认识程雾宜,不仅认识,看她像看自己闺女,怎么看怎么喜欢。
阿姨给程雾宜餐盘打得满满当当的:“程医生,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程雾宜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错愕:“有吗?”
“你瞅瞅你那瓜子脸蛋,都瘦成什么样了!”阿姨重重点头,趁着打菜间隙提醒她:“程医生,你工作不要太辛苦了……下一位,医生,你吃什么?”
一群人都打好菜,围坐在一起准备开动的时候。
“阿雾——”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蒋平章端着盘子喊她。
心理科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哦起来,坐在程雾宜旁边的师兄甚至主动站起来让了个座。
不比程雾宜学的是方向确定的五年小临床,蒋平章学的是未定向八年大临床。他从大三开始在医院轮转实习,转眼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是平章啊!”师兄笑嘻嘻地招呼道,拍拍他刚让出来的空位子,“又来找我们阿雾啊,来坐坐,位子都给您留好了!”
蒋平章有些赧,在凳子上还没坐下来就说:“阿雾,窗口刚出炉的椒盐排条,你要不要吃吃,我都没动筷子!”
等坐下才发现,程雾宜的餐盘里的椒盐排条满得快溢出来。
他有些尴尬,见程雾宜脸色比他还窘,忙解围道:“师兄别误会,我来找阿雾是想跟她说说大有叔的事情,医生说想增加镇静剂的剂量,想征求她一下意见。”
从程大有确诊到现在,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地在变差,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但程雾宜知道,自己足够幸运。程大有能撑这么久,这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了。
共事这么久,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程雾宜的家庭状况。一听到是这个话题,其他同事都自觉回避。
程雾宜认真听着,干净的狐狸眸子平静无波:“那我晚上下了班去看看我爸,推多剂量的吗啡吗?没问题的,美施康定也行,只要他不那么难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