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鳞次栉比，耸入云霄，颜色却是比眼前的麦田冰冷太多。
乌沉沉的眼珠子黑溜溜的，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座正在缓慢靠近的巨大城市。
那是人类的文明。
是近百年来，世界天翻地覆的痕迹。
也是一种隐隐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强大。
乌沉沉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它。
她贴着车窗看了很久，直到肚子里咕咕咕响起来，才醒过神。
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衣兜全都掏了个遍。
村长是真的够抠的，这趟出来除了一个小灵通和火车票以外，愣是一毛钱也没给她。
乌沉沉掏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没忍住又骂了一遍“老乌婆”。
心太黑了！
把她一个花季少女从家里赶出来就算了，还要她在外面解决温饱。
这老乌婆还当现在是几十年前，可以随便抓东西来吃啊？
没听说老狐狸那一家有多少个是因为管不住嘴，吃了“一级保护动物”被抓去劳改的吗？
想到这一茬，乌沉沉的那股鬼火又冒了出来。
该死的人类。
她爱吃什么，他们就把什么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搞得这几年她都食欲不振，瘦了一大圈了。
乌沉沉悲从中来，再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到达的地方，一下子觉得未来一片漆黑——跟她的毛一样黑！
“……泡面矿泉水面包饼干零食牛肉干果冻奶茶，还有酸辣粉回锅肉盖浇饭，有没有要的啊，好吃的很啊。”
推着餐车的乘务员从车厢的过道上慢慢穿过，最下面的那一层就摆着一摞便当盒，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勾得整个车厢劳累疲惫的乘客都咽了咽口水。
绿皮火车的速度是最慢的，这一趟坐了两天两夜，所有人都累得够呛，仅有的慰藉可能就是吃上两口热饭了。
所以餐车上的便当卖得最好，哪怕价格比泡面贵很多。
乘务员熟练地收钱找零，一个个派发便当，等走到车厢门前时，一抬头就被玻璃窗上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给吓了一跳。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毕竟这年头还买“站票”的人没几个了，检票的同事都在群里问这票是不是假的，结果整个群的同事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就是真的，再真也没有了。
大概有些偏远落后的地区真的还在卖这种票吧。
乘务员心里叹了口气，拉开车厢的门，路过她时特意停下来问了句：
“你饿不饿啊？这儿还有几个面包，五毛钱一个。”
火车上哪有五毛钱的东西，前面一个同事听见立马转头看过来，乘务员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就什么也没说，转回头继续忙去了。
缩在这地方的小姑娘瘦瘦的，倒也白净，就是不太高，看着比她上初二的女儿还矮，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长成这样。
就这小身板，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蛇皮袋。
乘务员真是好几年没见过这种蛇皮袋了，毕竟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上去了，像以前那么穷的人早就没几个了。
所以饶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乘务员，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乘客，她也还是情不自禁生出了恻隐之心。
此刻乌沉沉正盯着那最后一盒便当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