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只会重伤不会死去,即便他因为受伤变得苍老虚弱,利用法阵吸收一个孩子的生命他就能恢复。可阿镜不行,当鬼魂也魂飞魄散,她便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断了的右手死死抓住院长的脚踝,脱离了躯体的头颅咬住院长的脖颈,倒在地上的身躯仅用一条胳膊向院长爬去。
陆仁仁跑过去想要救下阿镜,可这时阿镜看见了他。
阿镜松开院长的脖子,无声对他道:别过来。
头颅掉在地上,院长趔趄着向法阵跑去。那头颅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满是血污的脸最终朝向陆仁仁。
阿镜在笑。
陆仁仁第一次看见阿镜露出这样的笑容。
不是冷笑,不是狰狞的笑,不是自嘲的笑。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才会露出的笑容,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既痛快,又掺杂着共同毁灭的疯狂。
陆仁仁没有过去,他一瞬间都想明白了。
在这个他和白逐待在阅览室的下午,钟长雅和陈津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成功修改了法阵。
所以阿镜才会找上院长,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将院长重伤。重伤后的院长一定会第一时间抓一个孩子去法阵那里献祭,甚至因为不断虚弱而无暇注意法阵。
阿镜渐渐没了声息,分散在地上的身体某一时刻彻底不再动弹。
陆仁仁看着她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才无声朝院长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个尖叫声……
陆仁仁小心跟上院长,很快就看到了廖老师。
廖老师半个身体被血浸透了,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不再如以往那般凌厉,她走路时一瘸一拐,一眼就能看出腿受了伤。
廖老师拖着一个哭喊着的女孩,陆仁仁认出了她。这个女孩叫瑶瑶,在原老师的班上上课,虽然原老师经常骂她,但实际上原老师最花费心思的也是她。
“被原琪拦了一下。”廖老师捂住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低声道,“直接带到祭坛那边去吗?”
“现在就过去,”院长恨死了阿镜,“动作快一点!”
陆仁仁没法再靠近了。
他远远看着院长和廖老师走进放置祭坛的房间,突然领会了阿镜刚才的心情。
雨下了十五年,终于要放晴了。
陆仁仁转身,向着廖老师来时的路走去。
原老师的尸体倒在走廊的角落,从地上的血迹看,她是被人踢到墙角的。
陆仁仁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地看着角落里的躯体。
原老师是半年前来的福利院,陆仁仁还记得她刚过来时似乎离开学校没多久,还是个有点天真有点软弱的姑娘。
福利院里没有吵闹的孩子
,但绝大多数的孩子死气沉沉,像是一座座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也不会说话。
原老师叫人起来回答问题,被她叫起来的孩子总是沉默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孩子们的不配合叫原老师不知所措,陆仁仁有一次看见原老师在走廊无人的角落偷偷哭。
他在心里说道,快点离开这里吧。
可是原老师没有离开,反而渐渐被环境同化。
在这所福利院里工作是极其压抑的一件事,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福利院里究竟有没有活人,渐渐的里面的工作人员,无论是知道福利院秘密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变得暴躁起来,孩子们一旦犯了一点儿错,便非打即骂。
原老师没打过孩子,但是尖锐的语言不断地从她口中说出,陆仁仁有时候甚至会想,他当初见到的原老师是不是只是一个幻影。
即便原老师变了,她仍是这所福利院里陆仁仁最喜欢的大人,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福利院的秘密,一边咒骂一边教导福利院里的孩子,不肯学习的孩子她骂得最狠,好像这些孩子还有未来,她把这些孩子教会了,即使没有人收养他们他们长大后也能出去谋生。
福利院的秘密,原老师其实是知道的吧。
陆仁仁想。
只是原老师一直在装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福利院,告诉之间那些不见的孩子是被好心人收养了,而不是无声无息地死在阴暗的房间里。